让我默默祝福你平静的呼吸吧（组诗）

刘亚东

深夜　我来到你的窗前

深夜，穿过城市的街道，

我来到你的窗前。

我怀着迷乱与痛苦，

来到你的窗前，

站在你熄灭了灯的房子下，

我像对着一座圣殿。

让我默默祝福你平静的呼吸吧，

祝福你嘴角的笑总是那么甜。

在远离你的地方，

久已枯竭的泪水又开始打湿我的双眼。

骚乱的灼热的迷雾，

都凝成一滴滴纯洁的思念。

关于田野和划船的歌曲常带着我，

看见你亮得惊人的眼睛，

看见你明媚的脸。

你愿意给我一个命令吗？

我甘心掘铁二十年于蛮荒的山间。

而现在的苦难对我有什么意义，

我忍受它，不是为了回到你的身边。

街灯昏迷在巷子里，

晚风吹动着你的窗帘。

我为什么又到这里来了，

我难道要永远背负这悲惨的爱恋。

徒然的等待已耗尽了我的青春，

难道还要加上整个生命，直到垂死的暮年。

我无声的爱只能无声地死去，

就像我悄悄地来到你的窗前，

又悄悄地离去，甚至担心

脚步和影子会惊扰你的睡眠 。

给——

你是不是也终夜睁大黑色的眼睛，

好像早晨才不再闪耀的星星？

告诉我，你现在的每一个日子都是什么颜色，

是不是还像初开的时候那样纯洁？

你可看见我苍白的颤栗，

它等着一声召唤便奔向你。

在这静夜，我真想敲开你的门，

我耐不住了，这样长长的寒冷。

不过，你还是让睫毛合欢叶一样闭合，

而我还是守住我的冷默。

可是，你的平静下是否还有忘不了的热情，

我要听见它化成喁喁的声音。

夜

绣球已开出一团团白绿，

丁香和紫藤花照耀幽暗像星一样。

夜色要静穆得微微颤抖了，

树木都在寂寂地忧伤。

这样的夜里，你在做着梦吗？

半闭着眼睛作奇妙的飞翔。

你梦的翅膀一定是雪白的，

它的展开有安宁的声响——

天仙一般缥缈地

舞蹈在湖边的草地上。

周围的空气清凉，

空中一片银色的安详。

只有我守住这空虚的大楼，

离开多久了，你是不是已经把我遗忘？

不是因为年轻的残忍，

只是因为此刻一般甜蜜的辰光。

而我，今夜的梦又会月光一般流动，

依恋地流动在你纱掩的小窗。

蝙　蝠

紫色的黄昏爬上城墙，

你便伸开了黑色的翅膀，

绕着一个又一个不定的圈子，

空中发出沙沙的声响。

你不是属于鸟类，

所以没有美丽的歌唱，

不能如骄傲的百灵或燕子，

去追逐清晨和阳光。

只有白日零落的记忆，

带着晚霞颓衰的闪光，

从暝色里，

你朝更深沉的夜里飞翔。

眠　蚕

虽然这包裹我们的丝茧

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我们久久地睡眠在春天，

好像是一群静止了的生命。

但是我们并没有死去，

我们是在等待着咳醒。

夏季，我们便会有一对翅膀，

可以到处翩翩地飞行。

那时，六月的风那么欢畅，

天空发光而且轻盈，

它的下面

是海洋愉悦的波浪，

和广大绿色欣欣的森林。

白    桦

你在你的第一封信中，

说过你是一棵白桦，

一棵孤独的白桦，

那是寒冷地带的乔木，

它使我想起了雪层和冰花。

当时我不明白，你在含苞的年纪，

为什么心里就藏着不能融化的冰粒？

但这使我很感动，

甚至有了不应有的欣喜，

因为我知道你需要我，

需要我的胆怯的友谊。

现在，我每天都在痴妄地等着，

你会记起你未践的约言，

用信鸽，把你温柔的话语带到我的窗前。

我还要等待多久呢？

我还能等待多久呢？

像这样生活着，

像一只鼹鼠，

总有那么一个可悲的时候，

我会习惯潮湿和阴暗，

终日去拨动周围的泥土，

爱情的阳光会使我害怕，

我会受不住它的照耀和摩抚。

江　南

江南的泥土，

皮肤一样细腻。

它的颜色，

感情一样郁郁。

江南，

有小小的溪水，

清清的河，

像手镯。

而且，少女的歌声好像眸子，

闪耀着水波般的哀怨。

爱情像三月的春茶，

等待着采摘的指尖。

刘亚东(1947-1970)，原名刘福祥，为原南昌七中学生，初中开始写诗。1968年下放到鄱阳湖畔的朱港农场。

以上内容已发表于《星火》2019年第1期香樟诗会栏目。欢迎大家继续关注本公众号，或购买纸刊阅读其他作品。